趙太後那裏也聽到了珊瑚傳來的消息，心下還有些駭然。覺得自己真是小看他了。

那個皇甫晟竟然這麽大膽，想要冊封一個草莽出身的女子為貴妃？後宮尚還出不了什麽大的問題，畢竟慕梨瀟那裏都已經默默接受了。可是，他完全沒有考慮到那群大臣啊，他這個做法，不會讓前朝炸開了鍋嗎？他真的不怕？

“太後，怎麽，有什麽不妥的嗎？”珊瑚還沒有看出其中的道理來，但看到太後那麽高興，覺得這必然是一件好事，難道說太後想要拉攏那個雲霜不成？

“你怎麽這麽蠢？”太後笑道，“這麽一個草莽出身的女子，直接封了貴妃，前朝的那些大臣會怎麽看？他們的意見一定會很大，如果皇上一意孤行的話，你猜會怎麽樣？”

經過太後的提點，珊瑚才明白過來，“太後意思是說，要是皇上執意要冊封的話，必然會惹怒前朝的大臣，到時候臣心向背，對太後您來說，可是一件大好事啊！”

“沒錯！”趙太後自己都沒有想到這個雲霜一回來就是一系列的好事發生，看來老天爺是看她之前受了太多苦了，所以不忍心再看下去了。不過，正如禦風所言，她待在宮中還是十分危險，看來是沒有辦法留下來好好看這場戲了。

“那……太後還是要離開？”如果太後離開了的話，那她珊瑚不是也看不到慕梨瀟吃癟的樣子了嗎？可是，太後上次說了，事態嚴重，她絕對不能留在皇宮裏，隨時都可能會有危險。既然還有人能夠在不知不覺中給太後下毒，那要是那個人也記恨她的話，她不也會死得很慘？

“當然要走。”凡事都是保命要緊，只要命保住了，剩下的任何事情都不難解決了。而且，就算人在宮外，也不是沒有辦法得到宮中的消息，只是相對要麻煩一些。

她既然想好了要很快動手，在宮中調動軍隊，一定會被皇甫晟察覺出來，而她到了宮外，想要做任何事情，都會自由很多。

“奴婢知道了，奴婢這就繼續去為太後準備著。兩日後出發。”珊瑚折身出去，繼續清點要帶走的東西。

上次拿的那盒胭脂，她早就已經扔掉了，聽太後說那胭脂有毒之後，珊瑚只覺得慶幸自己根本就沒有動那盒胭脂，只是讓人到帝都打聽了一下了胭脂的由來。可是太後也讓人去查了，那家胭脂鋪後來賣了很多胭脂出去，沒有一個人出問題，說明下毒的就是宮裏的人，至於是誰，她和太後都是心照不宣了。

總之，皇宮之中並不安全，她還是快點去收拾東西的好。等她和太後再回來的一天，恐怕這天下都已經易主了吧？作為太後跟前的紅人，到時候必然少不了她的好處。想到這點就足夠讓珊瑚開心地合不攏嘴了。

“雲霜，我們幾年沒見了？”房間裏只剩下他和雲霜，當然，房梁上那個他從來都不會計算在內。無名自然也是認識雲霜的，皇甫晟問他的時候，他只說，他覺得那就是雲霜，如假包換，至於為什麽性格看起來不一樣，他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。

答案恐怕在風姝妍那裏。

他本就想找個機會和雲霜獨處，沒有想到風姝妍竟然親自帶著她過來了，倒是為他省去了不少的力氣。

“我……”我不知道。雲霜想這麽說，可是妍姐姐告訴她，這個男人最忌諱的就是這樣的答案了，他的權力很大，隨時都可以殺了她。所雲霜只能努力回憶，可是她的記憶還沒有恢覆，自然是什麽都想不起來的。

“你為什麽要回來？”沒想到這麽一個簡單的問題就把雲霜難住了，皇甫晟只好問了一個他更加關心的問題。當初雲霜離開的時候，就說過，她這一生都不想再被困頓在宮裏了。

“我沒有辦法給你答案。”雲霜把“我不知道”換了一個更加無奈的說法。她覺得這樣會讓皇甫晟覺得她的確有什麽難以言說的苦衷。這個人她是認識的，雲霜堅定這一點，可是她並不清楚他們兩個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。

皇甫晟似乎是被她的這句話說服了，笑道，“朕就知道你會這麽說……如果你有什麽苦衷的話，朕現在也不會追問，你以後自然會告訴我的。”面對雲霜，他永遠都只能這麽心軟，永遠都覺得當初的那一切是因為他沒有辦法保護她，所以才不得不放手讓她走。

兩個人突然陷入了沈默。雲霜眨巴著眼睛看著殿中的一切，然後走到了那個屏風之前。屏風後面就是密室的窗口，之前為了保護雲霜，他都讓雲霜待在那個密室之中，雲霜應該記得那個地方。

屏風後面的那幅畫，已經換成了一副慕梨瀟的畫像。皇甫晟心裏還指望著有一天慕梨瀟能夠愛發現這個小秘密，能夠發現他的這份心意，可是慕梨瀟再也沒有往屏風後面走過。

大概是因為她已經學會了如何更加直觀地和他的暗衛交流的緣故吧。

雲霜走到了屏風後面，墻上有一副畫像，她看得十分仔細。突然想起來，那就是她昨天見到的那個人，那個傷心離開的人。

“是昨天那個姐姐。”她低聲喃喃，“不知道她昨天為什麽那麽難過。”雲霜想起那張臉上的悲傷，還有些於心不忍。她覺得自己本來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，可是她不僅來了，還留下了。

雲霜的話讓皇甫晟覺得好笑。她不知道慕梨瀟為什麽難過？怎麽聽起來完全就是小孩子的語氣？她分明比風姝妍年長兩歲，卻一直扯著她的衣袖叫她妍姐姐……

“你真的是雲霜？”連皇甫晟自己都忍不住要多問一句了，他的雲霜從來都不是這個樣子。他的雲霜應該一臉冰霜或是一臉倔強，他都可以接受。可偏偏就是接受不了這樣的雲霜。

而慕梨瀟呢？他突然覺得，他可以接受任何一面的慕梨瀟，包括他以前看到的那個靦腆的大家閨秀。他可以毫無障礙地接受慕梨瀟變成任何一個樣子。其實……其實那才是愛，對吧？

那麽，他對雲霜的感情，是什麽呢？那種失而覆得的喜悅，不過就持續了昨天短短的一瞬，今天雖然他還在想著要怎麽讓慕梨瀟接受雲霜，可是他也發現，自己更加在意的是慕梨瀟的感受，而非是雲霜的感受。

如果需要任何一個人做出改變，他絕對會選擇改變雲霜而非是慕梨瀟。他的心突然像是蘇醒了一般。怔楞間，雲霜已經走到了他面前。隔著書案，皇甫晟看著那張她曾經日思夜想的臉，心裏仍然如昨天那般激動。

可是，等這種激動的感情散去之後，還會留下什麽呢？今天之所以會想要給慕梨瀟那個冊子，讓宋安傳那樣的話，不過是想要讓慕梨瀟過來，想要跟她求和。

他自然是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去會寧宮，他還想保存自己那一份驕傲。可是，事與願違。慕梨瀟不但沒有來，恐怕現在都已經開始準備了吧。他都覺得哭笑不得。

雲霜突然記起了什麽。她跪在地上，虛弱到近乎要倒下，而就在那個時候，這個人出現在她眼前。她百般嘲諷，完全不相信他能幫助自己。可是不久，阿瀾就真的出來了。

“阿瀾？”想到這個名字，雲霜忍不住脫口而出。她還能想到那張臉，初時是無比純真的樣子，可到了後來越發地扭曲，甚至對她惡言相向，大打出手。

反目成仇……雲霜被這個想法嚇得震顫了一下。阿瀾，突然得到了盛寵的阿瀾，被榮華富貴沖昏了頭腦的阿瀾，死於非命的阿瀾。

她的頭突然很痛，她伸出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，想要把那種疼痛壓回去，可是完全沒有用。雲霜蹲在了地上，痛得眼淚都流出了眼角。

“雲霜？你怎麽了？”皇甫晟看到她這個樣子，心疼得不行，從座位上起來，蹲在了雲霜身邊，試著把她攬入自己懷中。不過雲霜並沒有順從地跟著他手臂的動作走，而是不停後退，直到背抵住了墻。她靠在墻邊，瑟瑟發抖。

她想起了一些事情……她的確來過這個地方。她曾經就是這裏的人，而在阿瀾榮華富貴之後，她就離開了這個地方。不過，她並不知道其中的原因。

和皇上有關嗎？她終於知道了妍姐姐……妍妃口中所說的很有權力的人，就是天子。她的心中突然有了敬畏，對於他的接觸也有了抵觸。

“沒什麽……只是有點兒頭疼。”她的聲音都嘶啞了，又怕皇上會小題大做，只好自己站起來，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。“我休息一下就好了。”

如果沒事，自然是更好了。太醫院裏面的人，皇甫晟可是一個都沒有辦法信任的。讓他們給雲霜診治，還不如去找慕梨瀟。

皇甫晟又楞住了。為什麽什麽事情他都能想到慕梨瀟？

雲霜的腦海裏漸漸浮現出了其他的記憶。她記得自己和一個人說，她不願意留在皇宮裏，想要離開。可是她並不記得那個人是誰。她只記得阿瀾，她最好的姐妹，其實也不過如此。

皇甫晟剛剛也聽到了她說到阿瀾的名字。難道她心裏還有怨恨？因為他當初讓阿瀾當她的擋箭牌，而阿瀾卻因為恃寵而驕最終死於非命？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，只好讓雲霜坐在椅子上休息，再讓宋安去端了一杯熱茶過來。

雲霜雙手冰涼，手心裏都是汗水。她突然也很想問自己那個問題，她為什麽要回到這裏？既然她根本就不喜歡這個地方，既然她好不容易才出去？為什麽她的記憶會是斷斷續續的，讓她毫無頭緒可尋？

喝了好幾口熱茶，雲霜的心緒才稍稍平靜下來了一些。皇甫晟關切的眼神也讓她倍感為暖。可是妍妃提醒過她，不能讓皇甫晟知道她失憶的事情，否則就是欺君之罪，她沒法承擔，還會連累妍妃。

而且，現在她還算是什麽都不知道，所以……

慕梨瀟最終還是決定了去興慶宮一趟。因為冊子中很多內容都寫得十分模糊，禮單更是十分簡潔。如果皇甫晟真的重視這次冊封大典，就不該弄成這樣。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商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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